每当变幻时

人物记者 黄佟佟

到香港看书展，要呆4天，想着怎么样也要去红馆听场演唱会，正好撞上了　《歌词大师卢国沾作品演唱会》。

卢国沾是谁？

即使是香港的90后，也未必知道他是谁，但一说　《万里长城永不倒》，大家都会点头。卢国沾生于1948年，活跃于香港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与已故的黄霑以及林夕，并称为填词界三巨头。因为在香港的三大电视台都工作过，所以他为许多粤语流行曲及电视剧主题曲填过歌词，比如《天蚕变》、《天龙诀》、《大地恩情》、《人在旅途洒泪时》、《变色龙》等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正是香港影视的黄金阶段，卢国沾那时意气风发，身兼数职，一天只睡三个小时，写下几千首歌词。

最惊人的不是他的写歌量，而是他从1990年开始就处在病中，那年他41岁，昏倒在浴室，一度医生准备将他推往殓房。妻子抱住他大哭：“你一句话也没留下就离开，我不甘心。”结果，卢国沾昏迷4日后苏醒，但从此半身不遂，只能坐轮椅。但他一直坚持自救，参加社会公益活动，出席讲座，偶尔还要回公司“视察”业务，活得像他那些励志歌曲，“斜阳里气魄更壮，斜阳落下不必惊慌”。

我初以为来看卢国沾的人一定好少，因为他红的时代实在太早，而且这次演唱的明星也不算大牌，但一进红馆吓一跳，几乎是满座，甚至有很多坐着轮椅来的。虽然确实好多白发人，但年轻人亦不少，每一个明星唱两三首，一共有十来个明星。整场演出给我最大的印象是庄严有序，几乎没有喧哗，也许大家都知道，这大约是这位近七十的久病老人为数不多的亮相了，一有感动，大家都会礼貌地鼓掌致意，让人感受到老一辈香港人的善意与素质。

《万里长城永不倒》并不像在内地那么热，只不过作为联唱曲目在关振棠的开场歌中出现，最火的反而是薰妮的《每当变幻时》，全场的情绪最高点也是在她在唱这首歌的时候。因为薰妮本人也曾是1980年代最红的歌星之一，历经离婚，又得了红斑狼疮，她在台上讲了许许多多的感慨，大家不断拍手鼓励。最后音乐响起，当她唱起“怀缅过去常陶醉／一半乐事／一半令人流泪／梦如人生／快乐永记取／悲苦深刻藏骨髓……”时，人歌合一，我猜，全场大半人都哭了。

我喜欢去见这些老明星，因为只有见过老明星，你才会对整修人生有比较全面的看法，什么看破，什么历劫，都要到人生的后半段才有体会。人当红的时候永远觉得世界是自己的，但到了人生的末尾，你才知道原来人生有无数起伏，并不那么容易走，而且你永远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。可是怎么办呢？每当变幻时，你愈发要向前。当年写下这些词时40岁不到的卢国沾，自己也想不到几年后就会坐上轮椅，要开始缠绵病榻的漫长中年。人生如梦，梦如人生试问谁能料，但也记得要常见红日照东方，记得把悲苦收藏，把快乐常放在心上。